杜骏飞:这个分类我不是很赞同。我个人理解,如果按媒介时代来分,应该是这样:第一个时代是听觉型解说,解说员通过声音来表现赛场的实况,让人们可以通过收音机感受和想象。第二个时代是视觉型解说,在电视普及之后,解说员根据赛场的基本画面配上自己的解说,这要求画面与解说之间要相得益彰。第三个时代是互动解说,这个时代的媒体互动化特征实际上是互联网所引发的,新闻传播试图形成媒体、事件与受众之间的三角交互,在这个时代要做好一个解说员,必须关注的东西更多——既能传达赛场实况给观众,也能够驾驭受众的情绪和认知,同时解说员自己也得介入到这两者的关系当中去。所以,这对解说的要求是比较高的。
杜骏飞:当然,我们要把一般意义上的体育解说和奥运解说分来来。奥运不常有,在四年一遇的盛况压力下,可能有两种情况,一种是在量的要求下,很难想象能出多少质的精品;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,就是因为有足够的量,也许能出好的解说精品。
但是体育解说常有,我所希望的的是,中国的体育解说员必须有自己的大脑,这个大脑肯定要有左右两个半区,一个是感性的半区,一个是理性的半区。所以,有思想就反映在:要么有理性精神,要么有感性力量,当然最好的结果是兼而有之。但实际上,现在有一些解说员两者都没有,其水平不过是可以勉强塞责而已。当年的黄健翔解说事件,他的解说并没有达到大家歌颂的高度,但他的可贵在于破除了一种迷信:解说员必须是一种“冷血动物”,必须克制,不需戒绝内心的感情。这样一种迷信被破除后,我们可以注意到颇多评论员开始试图效仿激情解说,不过,笨拙的模仿居多,因为激情是内心的,不是技巧的。有时候我们听国外的一些解说,一些优秀的体育解说员,能够把自身的激情灌输到比赛当中,或用热情洋溢的声音和思想感情影响着电视机前的观众,让所有人随之心跳而达到体验的巅峰。另一方面,强大的理性精神,也是解说员应该修炼的一份功课,理性精神是智慧,是良知,是专业主义,不是淡漠和生硬,不是麻木不仁,更不是念说明书或者做文抄公。
杜骏飞:奥运确实是一个特殊的事件,一举一动可能会产生很大的影响。在这种情况下,媒体给体育解说员提出的要求是运行安全模式,这个我们可以理解。但要说解说员没有个人倾向、群体倾向,我认为很难,你一定会听到那种带有群体利益、带有群体愿望的解说,因为从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角度看,人的表述不可能拒绝主观性,关键是看他如何表现。我赞成富有感情、富有理性的解说,但是这必需基于体育专业主义、基于新闻专业主义,而不是其他什么主义。北京奥运解说,体育解说当然可以投入体育激情,但是最好不要体现出民族主义。因为这样一来容易犯两个错误:一是政治错误,二是缺少体育专业主义精神的错误。另外,也不要把中国的体育成果与政治成果搅到一起去,更不要把体育诉求与政治诉求搅到一起去,把政治和体育搅到一块,是违反体育精神,违反奥林匹克精神的。这类错误的趋向不是我说的思想性,而是泛意识形态性。我希望看到的思想性,是体育激情和体育理性,以及具有普世精神的人文关怀,绝非狭隘的宣传立场。我以为,如此,将使得体育得到更多的尊崇,使得北京奥运得到更多的尊重。所以,希望我们的奥运解说员能够体会到这样一点:激情不代表狭隘的偏激,开放也不代表无所顾忌。
杜骏飞:我平常看的比较多的是篮球、足球、乒乓球,较为欣赏的体育解说及解说顾问,像徐济成、张卫平、苏群、张路、杨毅等,他们的特点是非常专业,而且非常敬业,非常诚实而又有分寸感。另外,像黄健翔,我比较欣赏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他的激情解说,因为在“解说门”事件以前,黄健翔并不是以激情著称的。黄一贯的解说风格是不做作、不造作,就像在客厅里坐沙发上,作为一个懂行的朋友在跟你谈球,在这种情况下,你会感觉很容易进入体育情景。他是互动媒介时代的一个良好的样板。而有些解说员,让我感觉他特像一个干部,特像一个普通球迷,或者特像无奈被迫以说话谋生的人,有的还很外行。
顺便说一句,就我的观感来看,在体育新闻领域确实有相当多的未经受训的所谓的“专业人士”。无论新闻报道、采访、写作乃至解说,都有此类问题。前面我已经谈过解说了,再举几个其他的例子,写作方面,标题耸人听闻、内容不值一提的新闻满眼,假新闻、捕风捉影的新闻遍地,体育记者在赛场采访最常见的提问就是,你拿了冠军你高兴吗?你现在感觉累不累?……这些完全属于没头脑的废话。这些人要上岗报道奥运,坦率地说,从新闻理念到新闻技能,都有点不合格。
0
推荐